无感技术作为人工智能领域最新的一种应用形态,在消费支付行业已经得以推行,但公共资源交易运行管理过程中运用无感技术的场景还不多,深度也不够。公共资源交易尽管对象多元、流程较长、环节众多,但是其基本程序相对固定,引入无感技术完全可以发挥其提速增效、惠企便民的优势。本文就无感技术在公共资源交易活动中的应用做了初步探索,并结合南通市在开标会议环节运用“无感技术”的实践做了举例说明。
近年来,在国家政策导向的鼓励和推动之下,各地公共资源交易管理和服务机构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围绕公共资源交易活动中常见的成本高昂、效率低下、程序冗长、标准不一等“堵点”“痛点”问题,利用科技手段加速公共资源交易平台优化建设,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这些现象表明,以现代信息技术为代表的核心驱动力,正在叠加释放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积蓄的巨大能量,催生公共资源交易行业新服务、新业态不断涌现。这其中,用人工智能赋能公共资源实现无感交易逐渐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一、无感技术的工作原理、应用场景和技术构成
1.无感技术的工作原理
无感技术这一名词,至今在学术界还没有公认的、统一的定义,但是作为无感技术的一个分支应用——无感支付,却已经为普通民众所知晓。所谓无感支付,是指经过付款方的授权,第三方机构基于支付凭证和支付介质,采用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科技手段进行实时数据处理,实现自动化、无感知付款的交易方式。在无感支付中,付款人不再参与支付行为。现行普遍的移动扫码支付和NFC感应触碰支付都不符合无感支付的定义。可以看出,无感技术可以大致理解为参与人在没有感觉(或者不主动关注)的状态下完成某项指定活动的技术,它本身不作为一个独立的环节出现,不需要专门的操作动作,其核心思想是“去人工化+无人值守”。
2.无感技术的应用场景
无感技术最常见的应用就是消费领域内的无感支付,特别是近年来,一些特殊场合如停车场、高速收费站等首先迎来了支付方式的升级。2017年6月20日,支付宝在上海虹桥机场停车场首次启用无感支付收缴停车费用,车主既不用给现金,也不需要手机扫码支付,停车场出口摄像机自动完成识别、收费、放行等一系列动作,整个过程都是在车主“无知觉”的状态下实现的。这种无感支付方式具备两个主要的优势:一是管理模式智能化,可以做到无人值守,节约管理成本;二是工作效率更高,支付更便捷,节约时间成本。
3.无感技术的构成
广义上来看,无感技术已经渗透到日常生活的各个领域,最常见、最简单的应用BYOD(Bring Your Own Device,自带设备)就无须用户人工介入即自动连接Wi-Fi网络。再如交通出行免密支付使用共享单车、居民日常生活中自动汇缴水电费用等,都不需要用户做任何操作。还有现在一些科技公司开始使用“无感手环”穿戴设备进行上班考勤(员工进入指定区域就自动完成打卡记录),一些建筑工地使用“电子围栏”进行施工作业人员管理(作业人员在规定时段离开指定区域就判定为脱岗行为),一些新建社区开设的无人超市,消费者可以自助购物(用户取用商品离开超市后自动扣除费用)等,这些都是无感技术的具体应用。
无感技术本身并不作为一项独立技术存在,而是多种新型技术的有效融合,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底层应用都是无感技术的骨架支撑和构成元素,无非是在不同的应用场景有不同的侧重而已。还是以无感支付为例,传统的移动支付凭证是支付密码、短信验证码等身份验证信息,而对于无感支付,支付凭证则变成了车牌、人脸等支付介质产生的标签数据。理论上,任何可识别物质只要能够进行唯一性的标签化处理,都可以作为支付介质。因此,无感支付的关键技术在于支付介质的识别上,背后的技术包含图像识别、生物识别、机器视觉等。无人超市除了无感支付环节需要的技术外,还包含物联网RFID(Radio Frequency Identification,射频识别)技术(用来识别商品类别)、传感器融合技术(判别货架商品取用情况)、蓝牙技术(提供特定信息推送)等。当然,应用场景的不同,无感技术构成必然有所差别,但是底层的技术构成如模式识别、神经网络、计算机视觉则基本类似。
二、无感技术在公共资源交易活动中的应用
无感技术是AI技术和自动化技术融合发展衍生的新技术形态,在公共资源交易行业尚未得到足够重视,应用程度还很不充分,然而它的出现对于促进规范交易、提升工作效率、降低交易成本、减少人工误差等方面都有不可估量的作用,是实现高水平智能化交易的重要途径。公共资源交易活动具有周期长、程序严格、规则固化的特点,这些为无感技术的运用提供了有利条件。
我国现行的公共资源交易全流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即交易准备阶段、交易进行阶段和交易后期阶段。交易准备阶段具体包括CA数字证书申领、主体信息录入、交易信息发布(浏览)、招标文件审核、交易材料(投标保证金、投标文件)递交等,交易进行阶段主要有安排开评标场地、抽取专家评委、组织开评标会议、公示中标信息等,交易后期阶段包括发放中标通知手续、签订承包协议、退还投标保证金等。围绕无感技术的特点,结合公共资源交易办理事项的具体需求,以问题为导向,可以在以下环节开展无感技术的具体应用(理论上,凡是不需要人工介入或者参与操作的都能以无感交易的状态呈现)。
1.交易准备阶段
(1)申领CA证书:企业投标办理CA证书,一般都需要提交申请材料,上传盖有单位印鉴的扫描件(电子签章之用)并完成缴费后方可领取CA锁,基本都在交易中心或者CA证书服务点现场办理,一些有条件的地方实现了远程办理,由于这个过程申请人(投标企业)与受理人(CA服务商)有较多交互环节,如判断印鉴扫描件的分辨率和清晰程度,核验申领人以及企业的身份、资质信息等,目前尚无法支持无感办理。
(2)录入主体信息:主体信息录入环节主要是投标企业将企业的基本信息(营业执照、资质证书、执业人员资格证书)、业绩等信息往交易系统上传,基本不存在交互过程(一些地方还保留了人工审核环节),因此只要在信息录入模块预先录入相关信息,上传主体允许交易系统定时获取信息,就能实现无感录入。
(3)浏览交易信息:交易信息发布主体一般是招标人(招标代理机构),信息浏览主体主要是投标人、招标投标监督管理部门、交易服务机构等。这个环节要实现无感,可以引入项目智能关联技术,即发布主体向浏览主体预先公布项目标识码(如项目编号、项目名称等),浏览主体利用智能终端选择项目关注(关联),只要发布主体发布该项目信息,交易平台即自动向关注用户定向推送信息(类似于微信用户关注公众号以后即可实现信息的自动获取)。以往投标企业需要在交易平台中频繁地筛选、跟踪海量的交易信息,无感浏览功能实现以后,这些交易信息主动“找上门”向指定终端发送,不会存在错漏情况。
(4)审核招标文件:招标文件的审核主体是招标投标监督管理部门,实现无感审核的方式是机器审核。具体而言就是将招标文件中待审核的资格条件、业绩要求、付款方式等重点内容进行计算机监督学习,利用机器学习方法实现自动判别,从而实现无感审核的目的。
(5)递交交易材料(投标保证金、投标文件):交易材料的递交主体一般是投标人,由于投标文件的制作与上传、递交均需要人工干预,因此这个阶段实现无感操作,存在一定的难度,但是利用区块链时间戳标记方法,机器就能自主完成投标文件定时或者延时上传。
2.交易进行阶段
(1)安排开评标场地:开评标场地申请主体一般是招标人(招标代理机构),受理主体是交易中心,根据投标企业的参与人数和开评标间的容量,计算机自动分配开评标(间),基本可以实现完全无感化操作。
(2)抽取专家评委:专家评委抽取的申请主体一般是招标人(招标代理机构),受理主体也是交易中心,根据交易项目的专业类型、专家资格条件和人数需求,由评委抽取终端自动抽取专家评委,能完全实现无感操作,不需要人工干预。
(3)组织开评标会议:传统的场内交易场景下,组织开评标会议不存在无感的概念。2017年以后,我国一些地方开展了不见面开标模式,所有投标企业不需要聚集到交易中心参加开标会议,通过网络参加在线开标会议。在此基础上,如果能将开标会议流程制作为固定的工作流,由计算机自动触发开标、唱标和评标结果推送,就能在无感状态下自适应执行开标会议。
(4)公示中标信息:公示中标信息主体是招标人,完成评标工作以后,由计算机自动抓取得分最高或者排名最靠前的予以公示。当然,有的地方如需要评标委员会出具评标报告方准许予以公示的,可以设置延时公示时限,这样无感公示也可以实现。
3.交易后期阶段
(1)发放中标通知手续:公示期满,交易系统自动抓取招标人/中标人及项目信息,生成中标通知书,招标投标双方可在交易平台选择自主打印,如果有的地方需要收取交易服务费的,还可以通过绑定账户自动扣缴的方式进行打印前置,这个过程完全可以实现无感化。
(2)签订承包协议:依据承包协议示范文本,自动获取招标/投标文件要素信息,生成承包协议,自动完成电子签章。引入区块链智能合约技术,在共识机制的制约下,不但能无感签署承包协议,而且还能自动执行协议。当然,协议签署阶段,有些发承包双方对于协议内容尚有补充条款的,需要线下具体协商,这些显然是需要人工介入的。
(3)退还投标保证金:投标保证金的退还一般采用的是“原路退还”机制,且一般都有法定流程和时限要求,因此完全可以在无感状态下实现自动退还。例如超过规定退款期限的,无须发起申请,交易系统自主发起退款指令,并退还到投标人账户。
公共资源交易各阶段的无感技术的应用方式如下表所示。
4.南通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实施无感交易的做法
2019年下半年开始,南通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首次面向投标人尝试将无感技术运用到建设工程“不见面”开标会议中去,目前系统“无感化”设计改造已经基本完成,即将上线试用。所谓“不见面开标”是指利用信息化手段,实现投标人远程参加开标会议的一种交易方式,相比于传统的有形场所交易,“不见面”的最大优势在于不受物理空间的束缚。2017年3月,南通率先在全国推行“不见面交易”,2020年在此基础上又前进一步,揭开了“无感开标”新篇章。由于开标会议主要涉及递交投标文件和保证金、自助完成文件解密和获取中标结果信息等三个关键事项,无感技术围绕上述环节对电子交易系统作了以下改造:
(1)递交投标文件。常规的投标文件递交,一般都是投标人在投标截止时间之前,通过专业的投标工具人工将文件上传到指定的服务器。南通对于文件提交作了定时上传设定(以时间戳作为标记),即允许投标人封装制作完成投标文件以后,自主设定上传时间,届时由交易系统自动调用文件并完成上传动作。这样无感递交投标文件就实现了。定时递交投标文件操作界面见图1。
(2)缴纳投标保证金。南通专门构建了公共资源交易电子保证金管理系统,对于有无感缴纳保证金需要的投标人,要求其首先完成基本账户与投标项目之间的绑定,一旦在线签署委托划转投标保证金协议后,保证金管理系统将自动冻结相应额度的资金作为投标保证金的“押金”,中标结果公示期满,将自动释放解绑,企业可以重新使用该资金额度。这个过程与宾馆行业支付费用采用的“预授权”管理方法相类似。说到底,这种方式并没有“无感扣缴”保证金,而是“无感锁定”了资金。无感锁定投标保证金操作界面见图2。
(3)远程自助解密投标文件。“不见面开标”模式下,一般的投标文件都是由远程客户端的投标人自己自助完成密码输入并实施解密操作的,南通试行了一种“远程授权协助解密”的方法,具体做法是投标人自愿提出远程协助解密申请,由“不见面开标”系统远程读取投标人事先授权的投标文件解密密码,这样不需要投标人动手,实际上是由交易管理端完成了投标文件的解密,从而达到“无感解密”的目的。简言之,只要远程的投标人把CA锁插入USB接口,在确保网络和电源不中断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做“甩手掌柜”,一切交由无感技术托管投标、解密等事宜。无感解密投标文件界面见图3。
(4)获取中标结果信息。专家评委完成评审工作以后,只要投标企业通过智能终端绑定关联了项目,则相应的中标结果信息就自动推送到投标人手中,完全不需要主动关注网站的公示信息栏。这种“无感浏览”体验与微信用户关注公众号后接收“push”信息功能非常接近。无感智能关联项目信息界面见图4。
总结南通在公共资源交易活动各环节开展“无感操作”的特点,尽管具体的举措不尽相同,但是主要程序则基本类似,都要经过风险提示—授权签名(委托协议)—权限转移—无感运行—消息告知等步骤,缺省任何一步都将以牺牲交易安全为代价而导致严重的后果。
一直以来,由于公共资源交易活动流程冗长,程序烦琐,各方交易主体饱受折磨,强烈期盼能通过智能化手段解决交易中的堵点、痛点问题,无感技术作为一种自动化解决方案,确实能达到简化办事流程、减少人工干预,提高办事效率的目的,因此它具有良好的应用前景。
三、公共资源交易领域运用无感技术的优势和弊端
1.公共资源交易领域运用无感技术的优势
公共资源交易领域如能够恰当地运用无感技术,会给各方交易主体带来巨大的便利,它的优势主要集中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1)对于招标人而言,无感技术能加快项目推进,压缩交易周期。例如,在招标文件发出以后,系统可自动执行收集报名单位信息,向交易服务机构预约场地和专家评委,交易完成以后,能自动公示中标结果,签发中标通知,达到法定时限自动清退投标保证金等,可以说以前是“手忙脚乱人工上项目”,引入无感技术以后,就变成了“井然有序机器推项目”。
(2)对于投标人而言,无感技术能防止人为差错,降低交易成本。无感技术在支付方面的应用可以直接移植到交易过程中各类费用的支付,如完成项目关联、绑定银行账户以后,系统将自主缴纳投标保证金,自主下载的投标文件并递交标书费用,定制消息推送功能以后,项目交易信息的动态更新也不会中断。简言之,以前是“殚精竭虑费心盯项目”,引入无感技术以后,就变成了“悠然自得安心等项目”。
(3)对于交易服务机构而言,无感技术能提升服务质量,简化办事流程。作为提供信息服务的交易服务机构,无感技术能够切实提升服务水平,如结合区块链中的智能合约技术,甚至可以探索使用虚拟货币替代现金或者保函进行工程担保,这样就彻底减轻了企业投标的资金负担。以前是“千头万绪疲于应付项目”,引入无感技术以后,就变成了“有条不紊积极组织项目”。
(4)对于交易监管部门而言,无感技术统一了监督尺度,杜绝了人为因素。在招标文件审核以及投诉处理环节,引入机器学习技术,可实现招标文件合规合法性的机器审查,且不存在人工审核可能出现的标准不同、尺度不一的现象。待法律和技术条件成熟以后,甚至可以替代专家评委实现机器评审。总体来说,以前是“监督管理手段贫乏难见实效”,引入无感技术以后,就变成“辨伪查真方式多样易出成果”。
2.公共资源交易领域运用无感技术的弊端
当然,无感技术也存在一些弊端。首先是技术霸权问题。既然是无感交易,就要涉及预先的授权,而这种授权常常以“霸王条款”的形式出现。以免密续缴CA证书的年费为例,如果CA证书服务运营商设置了超过限额的费用,在无感状态下可能就被任意扣除,有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连续无感续费,侵犯了投标企业的合法利益。其次是适用程度还不够,无感技术的核心要求是“去人工化”,但是公共资源交易活动毕竟还有交易主体之间的互动,只要有人工参与环节就不适应无感交易的严格定义了。再次是无感技术的应用还存在责任风险追溯难的问题。以投标人托管自助无感参与开标会议为例,一旦无感技术发生故障导致投标失败的,究竟由哪一方承担责任,这些都是需要研究的新课题。
无感交易作为终极的体验,必须要建立在完善的制度框架和健全的共识机制基础上审慎稳妥推行,否则极易引发纠纷,这种新技术形态在带给交易主体极致便利的同时,需要公共资源交易管理部门引导其在依法合规的轨道内培养成长,为公共资源交易创新改革提供技术保障。
四、结语
公共资源交易的发展经历了多个历史时期,从最早的纸质交易到电子交易,再从网络交易到今天的不见面交易,直至可以预期的无感交易时代的来临,交易方式的变革都是伴随信息技术的提升而不断升级进步的。目前,无感技术还处在起步阶段,它与公共资源交易行业结合的实际运用还非常局限,然而其实用价值和应用前景是不可估量的。无感技术的应用将极大地解放和释放劳动力,深刻改变公共资源交易管理的方式和格局。据国外有关资料显示,在美国的720个注册在案的职业中,人工智能可能会取代47%的职业。同样地,无感技术的深度应用必将导致公共资源交易走向高度智能化、虚拟化、无人化之路,这对于我国公共资源交易深化体制改革、提升交易质量、增强交易效益都有利无弊。
作者:汤 骏
作者单位:南通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
来源:《招标采购管理》